展览得名于《门闩》——洛可可时期的名画。弗拉戈纳尔将一幕男女欢爱的色情场景描绘得充满玄机。男子抬手销上门闩,试图阻止女子逃离。他的右臂与她的右腿绷成一条紧张的直线。与这条线平行,画家将画面以对角线分割成看似失重的两部分:正在行动中的人物和大片暗红色的背景。对艺术史家阿拉斯来说,右下方的人物并非主角,让这幅画真正充满“寂静之力”的是左上方的空无,它将事件的过去与将来呈现于此刻。正是在这“空无”中,蕴含着令人瞠目结舌的深层图式,它勾连着人像与物像、禁忌与表征以及绘画的可能性。欲望无可救药地指向“无”,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它微不足道的表象。
人类对自身最早的描绘,可以追溯到一万八千年前拉斯科岩洞密室中阴茎勃起的鸟冠小人。面对受伤冲来的野牛,他惊惧得几乎倾倒。巴塔耶将其解释为人的自我意识的萌动,这也是人与动物界分离的关键一步。主体意识的建立,伴随着人对世界与自身的改造,并在艺术创造中得到完美表现。肖像画作为最传统的绘画类型,不断将有关自然、他人和“我”的认识纳入艺术家的形象世界。一幅肖像,并非立此存照,它凝聚着画家对人的探究,它所勘测的深度直抵无意识与情欲的边界。虽然在当代文化中,如汉斯·贝尔廷所说,“肖像往往被视为一种正在消失的事物”,脸在大众传媒中越发泛滥和贬值,然而仍有众多艺术家千方百计地为肖像画提供各种新的理念,为其寻找各种相应的当代形式。我们于是将由《门闩》引发的思考投射到当下艺术家的绘画创作中,在众多不同风格的画家之间搭建起某种联系,试图让这些反复斟酌选定的画作在同一空间中并置和对话,凸显其难以言明的价值。这些“肖像”如海神普罗透斯的面孔一样般变幻不定,有时难以捕捉甚至已变形为他物。其中,既有对形象的迷恋,也有对观念的执着,而人的欲望与迷狂则燃烧在每一幅画作背后。观者如同被挡在门后的偷窥者,从门缝中窥见“肖像画的隐晦目的”。